王彦章打马上北坡
新坟更比老坟多
新坟里躺的是汉光武
老坟里睡的是汉萧何
青龙背上埋韩信
五丈塬上葬诸葛
人生一世莫空过
纵然一死怕什么
——秦腔《苟家滩》
见一座峪口往内闯
穷山恶水是何方
四下里蒿草荒凉象
野兽出没走豺狼
正行走来用目望
见一座碑基在路旁
先朝的军师从此过
留下碑基作定夺
四百年前算定我
王彦章有命也难得活
——秦腔《苟家滩》
听着《苟家滩》中铁枪王彦章的这一段唱腔,心底里泛起一阵没来由的悲壮,没来由的苍凉,继而又是没来由的慷慨激昂、热血沸扬。“黄沙百战穿金甲”,战血染疆场,风吹映天赤,虽然是英雄末路,但决不向命运屈服,拼搏到底,到头来成功与否虽然仍是未知这数,然“人生自古谁无死”,但留人间正气歌--这就是“秦腔”、大秦之腔,一股属于黄土地的精气神!
王彦章,字子明,五代时郓州寿张人,少为军卒,事梁太祖。据欧阳修《新五代史》记,“彦章为人骁勇有力,能跣足履棘行百步。持一铁枪,骑而驰突,奋疾如飞,而佗人莫能举也,军中号王铁枪”。梁末帝即位后,宠信权奸,国事大坏。由于内部的挚肘,彦章在与晋军作战中兵败负伤被擒,然“其于忠义,盖天性也”。庄宗(李存勖)爱其骁勇,欲全活之,使人慰谕彦章,彦章谢曰:“臣与陛下血战十馀年,今兵败力穷,不死何待?且臣受梁恩,非死不能报,岂有朝事梁而暮事晋,生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!” 遂见杀,年六十一。
小说戏剧中的王彦章,其形象比正史中更是特点突出,血肉丰满。罗贯中《残唐五代演义》中王彦章的首次出场亮相便是在“寿章县淤泥河”驾船剪径,“来了个唐营十三郎”,于是才有了“李存孝力压王彦章”的故事。秦腔《苟家滩》的故事情节基本上和罗的《残唐》是一致的,其结局都是“五龙逼死王彦章”。后世的评书诸如《杨家将》,又由此扩张为“五龙二虎困彦章”,其二虎之一便是杨家的先祖杨衮了,此是后话。小有区别的是《残唐》中的作战地点是“宝鸡山”,戏剧中作“鸡宝山”;最终王彦章被诱入“狗家疃”人头峪,并有“獐入狗口”之说。另外,《残唐》中指挥晋唐作战的是直北大潼的史建瑭,可能是为了增强戏剧效果,《苟家滩》中晋唐主将变成了“白马铁枪高士继”的儿子,九岁的娃娃高宝童,也就是后来的“高鹞子高兴周”了。
无论是正史、小说、还是戏剧,王彦章的勇武是显而易见的。“在鸡宝山前打一仗,把多少英雄某手里亡”,《残唐》中的描述是“大小二百余战,杀得晋军闻风丧胆”,回马枪挑了高士继,气死晋王李鸦儿。彦章武人不知书,常为俚语谓人曰“豹死留皮,人死留名”,直到被困人头峪,对方用“王彦章死”的藏头石碣来作心理暗示,剧中白道“娃娃先是将某家骗入绝地,再用这些浑言浑语嚇吓某家”,连续几句“去他娘的去吧!”表现了一股视视死如归的永不回头的气节。
语曰“世乱识忠臣”,五代之际,不可以为无人。无论是薛居正的《旧五代史》还是欧阳修的《新五代史》,对于王彦章的为人都是褒赞有加。欧阳修在《死节传》中叹道“呜呼,天下恶梁久矣!然士之不幸而生其时者,不为之臣可也,其食人之禄者,必死人之事,如彦章者,可谓得其死哉”!
“西风烈,长空雁叫霜晨月。霜晨月。马蹄声碎,喇叭声咽”!站在黄土高坡,迎着从不周山吹下来凛冽的西北风,吼声秦腔,天人合一,古意苍然!逆境奋起,奋力抗争,自强不息,拼搏不止,这便是“秦腔精神”!